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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忆的财富

1999-02-2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——读《无悔的岁月》 我有话说

对纪实性作品的盛行,在理论上有这样一种解释,即客观生活本身所蕴含的表现力,比作家创造出来的更丰富更深刻更生动。我们不能否认文学创作的巨大感染力,但常常感叹艺术远不能表达生活。读了浦代英的回忆录《无悔的岁月》,更加感到生活本身所包含的和要说明的东西,是很难被创造出来的。

《无悔的岁月》差不多是从这个世纪初写到现在,以浦氏三姐妹:浦代英、雷迅(浦石英)、卓琳(浦琼英)的人生道路为主线,写了云南宣威浦氏家族的兴衰,三姐妹追寻革命、相聚延安的传奇故事以及她们解放后的生活和在历次运动中的境遇。在《无悔的岁月》中,社会不是一个背景,革命不是一种活动,而是她们人生不可分割的部分,是她们生命历程的内容。民族的命运、革命的命运同家庭的命运、个人的命运完全融为一体。意义即包含在经历之中。经历,既是社会历史过程的投影,又是人生生命价值的载体,并非所有的个人命运与社会时代的情势的联结,都能够达到如此紧密的程度。这是这部回忆录的特点之一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,回忆,逐渐成为人的一种存在方式。事实上人们回忆的也许不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本身,而是当时的那种感觉。《无悔的岁月》的成功,就在于作者把对故人往事的感觉写得相当细致、极为真切、非常到位。对她的亲人对封建大家族的感悟,对走出云南山区初见外面世界的感觉,对延安新生活的感受等,均写得真实感人。意义即蕴含在感觉之中。回忆,不仅是追述历史,它更是一次内心真情的再体验和再抒发。当作者将生命沉淀的碎片重新组成原初状态时,我们理解和感受到的是活生生的富有情感的生命力。这是这部回忆录的特点之二。

回忆,也是自我认识的形式和解读人生的方法。它并不仅仅是唤起记忆,同时还是对过去的重新审视和梳理。被叙述的历史只能是被理解的历史。所以,叙述需要思想和理念。用尼采的话说:我们只有站在现在的顶峰上才能解释过去。《无悔的岁月》采用回叙的方式,从现今开头追忆往昔,中间又不断与后来发生的事情对应,今天,是追溯回忆的起点,又是总结过去的终点。作者是立足于今天的高度来认识过去的。没有邓小平理论,没有改革开放后的新现实和新思维,很难说明那样复杂的历史,更难于对各式各样的人物作出客观的评价。例如,她们三姐妹的父亲始终要做一番事业,有一种英雄情结,事实上他也确实很有成就和威望,但始终没有赶上一个让他充分展示才能和抱负的时代。最后,他的企业倒闭,他精心建造的佛地海会塔也荒败了,连他想安葬于此的愿望都未能实现,甚至在“文革”中被掘坟暴骨。浦代英说:“如果我们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话,那么我们也可以说,父亲是一个英雄。他作为一个男人,做过了他想做的事情,这就够了,为什么非要问结果呢?人生无常,世事无常,有时候,结果与你付出的努力无关。这是人世间的一个无情的法则。”这是一种认识高度,一种对世事的透彻领悟和对人生的真正理解。意义即体现在认识之中。没有这个认识的高度,我们就无法说明过去,无法解释几千年来我们民族创造文明和繁衍发展的历史。这是这部回忆录的特点之三。

追忆往昔,在这里是一种财富,似水年华中的一切阴晴圆缺悲欢离合都化为了财富,成为我们的精神能源、社会知识库和人生教科书。我们从中得到的不仅是历史,更重要的是面对现实和迎接未来的的思想境界、人生态度、生活观念和精神状态。

(《无悔的岁月》,华夏出版社出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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